最开始的时候,谁也没想好。
到最后的时候,谁都不相信。
阿远在河边看天上的云彩慢慢游过,眼皮子越来越沉。迷蒙间感觉有人遮住了自己的双眼。覆上眼的手掌暖暖的,茧很厚,更困了……
醒来时大叔已经躺在旁边了,自己嘴边的狗尾巴草也到了大叔那儿去。莫名觉得有点臊得慌,急急忙忙扯走那根狗尾巴草。故作冷静的说:“连根草你都跟我抢吗。”
大叔也就笑,笑得阿远有点生气了:“笑笑笑,笑个屁笑!”
背过头去利索地爬上马一夹马肚子就跑,留下大叔在那儿叹气,都来不及看到他耳朵那两抹可疑的红。
阿远是大叔在战场上捡来的,脏兮兮的,跟小狗一样,满脸除了血污,没旁的了,就一双带点水汽的眼睛亮得吓人,跟回光返照似的。大叔自己肩部也受了伤,步履踉跄地背着阿远走过了无数尸体跟断剑残戟。阿远就像溺水的人一样,抓着大叔的肩膀。耳边有低低的声响,大叔侧过身去努力听他说什么。
阿远说:“他们都不在了。”
大叔有点走不动了。
两人在后方补给队养了很久的伤。阿远伤好后沉默了一阵子恢复了小孩脾气,成天跟人摔跤打猎,任性胡闹,疯得厉害。有时碰上较真的了,大叔只能硬着头皮去架住他往回拉。
“跟养了条小狗似的。”
听到这句话后阿远又跟前锋营的打了一架,大叔回来时双方都挂了彩。直接扯着耳朵就把阿远拎回去了。
回到营房就换了另一幅嘴脸:“远小子,不错呀,一挑六都没吃大亏啊。”
阿远也笑:“那是,就他们几个蠢得跟肉包似的,打他们没商量。”
肉包是他们捡来的一条狗,拴营房前装装门神。伙房的大老爷们老说到冬天就有了下酒菜。
两人笑得贼兮兮的,一笑阿远嘴角就痛得只吸气,哆嗦完继续跟着笑。大叔笑得更欢了。半夜去伙房偷了半壶伙头军用来烧菜的酒,带着厨房的一股味儿,但也喝得津津有味。阿远喝着喝着,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大叔身上,指着天上的月亮打酒嗝儿。
大叔望着天上的月亮,跟肩膀上的阿远,有些喟叹。
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过了几日,前锋营的将士接了任务去东边村子时遇上偷袭,菜头死了。
菜头被送回来时,大家都没说话,阿远跟大叔静静地看着菜头那张灰败的脸。
晚上两人偷来酒继续喝,阿远苦得直皱眉:“大叔,今儿你偷的酒怎么只有苦味。”大叔没看他,看着天上的月儿瘦了好多。
“下周我就要被派去西边曹将军那儿了。”
阿远有点醒过味儿,看着大叔。
“再过不久,战事也该结束了吧,你们这群娃娃也能回去过点太平日子了。”
阿远眼睛瞪得大大的。
突然下巴就被扯到阿远跟前,紧接着是阿远嘴唇带来的微妙触感。
酒壶掉在了地上,苦涩的酒水洒了一地。
一个绵长的吻,带着莽撞跟陌生的试探,大叔反应过来时舌头破了层皮。
他像一片宽厚的湖泊,到底也只是抱着阿远叹气。阿远突然有点委屈尽管他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小狗崽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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